肆无家族·光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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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绿谷从沉眠中醒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副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个六边形的房间，墙面和地板都由一块块白到发光的方形铁板嵌成。许多胶囊状的透明装置像行李一样整齐地沿墙面堆放，垒了四五层高，每个装置内都关着一个人，有的还在昏睡，有的已经醒来，正惊恐地四下张望。大部分的人绿谷都不认识，却也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在他斜下方的是蛙吹，还没醒来。正上方的是B班的……是叫盐崎吗？再上面是峰田，他也发现了他，正用一副惊吓至极的可怕表情边击打着玻璃边大声喊叫着，但他完全听不到他在喊些什么。

至于他的上方和下方还有谁，就看不到了。

——是的，他和那些人一样，也被关在了透明的胶囊里。

 

房间中央是一座六边形的操作台，将一把手术椅圈在中间。椅子背对着他，所以他只能看到躺在椅子上的那人垂下的一只手。那只手像被吸干了水分，已经干枯了，也不知那人是生是死。

 

又是……那个梦吗？从那令人不适的白色墙面就可以认出，这里是那个疑似是研究所的地方。

怎么突然又梦到了呢？明明自那次绑架事件之后就没做过这样的梦了，为什么时隔一月又梦到了？

是因为学姐提到了“实验”之类的词吗？

而且，这一次的梦境看上去比前两次更清晰，更诡异。

究竟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想像前两次那样，用上帝视角看清这个房间，看清椅子上躺着的人是谁。可无论他如何努力，暗示自己是在做梦、想象着自己灵魂出窍的样子，都无法从那个透明胶囊里出去。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梦里的自己知道椅子上的人是谁，所以才不想去确认。

 

对面的峰田还在那冲他无声地呐喊，可是他什么都听不到。四周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和血脉奔腾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成隆隆巨响，在他脑中回荡。他感到头痛欲裂，努力想要醒来，可是做不到。

内心涌起阵阵莫名的危机感，像无形的巨浪朝他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剧烈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老鼠，挠着玻璃边缘，想找出一个可以让他离开这里的缝隙。

“拜托了……放我出去！谁来帮帮我……”

 

 

“绿谷、绿谷！”

一阵剧痛让他惊醒过来，他感到脸颊正火辣辣地疼，好像被人狠狠地掴了，身上也不知何时大汗淋漓。

“太好了绿谷君，你终于醒过来了！”饭田激动地说着，摘下眼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没事吧？”轰焦冻用袖口擦去绿谷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痕迹，又用冰凉的右手捂住他发烫的脸颊，为他冰敷。

“哼，既然醒了就赶紧给我清醒点，垃圾。”一旁还有一脸冷漠地甩着手的爆豪，冷冷地说完后便一跃没入黑暗消失了。

看来用那种暴力的方式下手叫醒他的就是他那暴脾气的发小了。

轰焦冻的冰敷让他觉得舒服了许多，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记忆好像出现了一大段空白，他明明记得入睡前自己还在旅店的房间里，因为守的是下半夜就先睡下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不知在哪的林子里？

远处时不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绿谷想起英出的人会来偷袭，难道……

设备发出熟悉的系统提示音，绿谷打开一看，一条淘汰信息出现在屏幕上方，下面还有一大窜未读的信息，几乎都是关于淘汰的。

而此时的时间显示着“01：45”，离他入睡只过去了三个多小时，离他校来袭的时间就更短了，却已有四十多人被淘汰。

“在你熟睡的时候，英出的人打过来了。”见绿谷一脸迷茫的样子，饭田解释道，“因为怎么叫你都不醒，我们只好背着你先逃跑了。”

“抱、抱歉……在那么重要的时候……”绿谷愧疚极了，小心地问道，“那个……其他人……”

虽然不用二人回答他就知道答案了——在刚刚的淘汰名单中，有好几个熟悉的名字，这其中甚至还有饭田。

而自己，明明一直在睡觉，给大家添了那么多麻烦，却安然无恙，这让他很过意不去。

“不是绿谷君的问题哦。”看这家伙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擅自责备自己了，饭田解释说，“我们会淘汰，是因为被骗了。”

“……诶？！”绿谷一怔，对这个突兀的展开完全反应不过来，讷讷地问，“被骗？被谁骗？”

“千代宫学姐……”饭田几乎是挣扎着说出的这个名字。

“千代宫学姐？！怎么会？她骗了我们什么？”

绿谷的第一反应是想拉他们去参加夜袭的水本前辈，或是B班的人说的某句话，又或是和女生们在一块的那位，谁知却偏偏是与他们最熟络的千代宫学姐？

他看了眼轰焦冻，轰也点了点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

 

 

绿谷只记得讨论过后，大伙儿安排了一下守夜的顺序，就各自休息了。

千代宫学姐说她的班里只有她一个参加了这次的活动，没人和她拼房间，想和女生们住一起，房费也会分担一份。女生们很乐意地接受了。

第一组守夜的人是上鸣和蛙吹，二人坐在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状况的海景小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闲聊。

约摸到了午夜，他们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去看，只见千代宫学姐起来了，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表示上个厕所，二人就没在意，继续边无聊地对着星空边坚守着守夜的职责。

他们万万没想到，学姐正是趁着大家熟睡、对她也没有防备之心的机会，偷偷启动设备扫描红色按钮，将他们淘汰。在屋里睡觉的八百万和芦户已经中招了。她这会儿是假装起夜，潜入起居室，想把在起居室睡觉的几位也淘汰掉。

如果不是楼下突然骚动起来，惊醒了大家，怕是除了蛙吹和上鸣的人都淘汰掉了。

 

 

“我和饭田醒来的时候，她正想扫描绿谷的设备，被我们制服了。”轰焦冻说，“可惜，饭田的已经被扫描过了。”

绿谷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沉默表示惋惜。他仍不敢相信，那个看上去大大咧咧，实则头脑很好，还帮助过他们的学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他们，趁机将他们淘汰掉。

“没关系的，绿谷君。”饭田拍了拍他的肩，反倒安慰起他来，“反正老师没说淘汰了就必须回船上去，只是没分数了，还是可以跟你们一起行动的。”

“不如说饭田跟我们在一块儿比较好，被淘汰的人设备就不能使用了。”轰焦冻补充说。

“是啊，个人信息和积分界面之类的大部分功能都被锁住了，不过红色的按钮还能用，大概是怕我们遇到危险，留着给我们紧急呼救用的吧。”

“其他人呢？是不是只剩下上鸣君和蛙吹同学没被淘汰了？”绿谷又问。

“其他人还是以原本的分组方式分开行动了，十几个人在一块目标大太。爆豪君的话是刚刚在路上遇到的。”饭田回答，“不过他没有要跟我们一起行动的意思。”

所以扇了我一个耳光就又跑了？绿谷郁闷地想。

“至于千代宫学姐……我们把她淘汰掉后，就放她走了。”饭田抱着手肘，歪头思索道，“只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跟女生们在一起的那个学姐……是叫鹤龟吧？就没有被淘汰。千代宫学姐为什么不顺便将她也淘汰掉呢？为什么要挑我们班下手？我们跟她好像没什么过节吧？”

“鹤龟学姐没被淘汰？”绿谷再次打开设备确认消息，没翻几页就看到了鹤龟玲音的名字，正想问“这不是在名单上吗？”饭田解释说，“因为里屋的女生就她没被淘汰，大家就怀疑她和千代宫学姐是一伙的，鹤龟学姐为了不让女孩子们难过，自己选择退出了。”

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才更奇怪，千代宫学姐的行为就好像在针对我们一年A班一样。”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绿谷问出了和饭田同样的问题。

“我也想知道啊……但学姐不肯说。”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绿谷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看远处黑暗中偶尔闪过的各种个性战斗时发出的闪光，这一个晚上怕是没法好好睡觉了。而且，如果又做了那样的梦，不如不睡。

“去找战斗服吧。”轰焦冻说着，打开了自己的设备，将地图展现给绿谷看，“这是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收到的线索。”

“诶？”绿谷忙将自己的设备拿出来，打开地图，果然，他也收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绿谷君收到的是左下角的地图啊。”饭田也打开了他的设备。虽然很多功能被锁定了，但是已经发送了的线索仍可以查看，“我收到的是左上角的地图，还有这个新坐标。”

看到饭田指的位置，绿谷才发现自己的地图上也有一个标注的点。再看轰焦冻的地图，因为是白组，轰得到的线索是完整的，地图更是刚下船的时候就全开了。

和他与饭田不同，轰焦冻的四块地图上，标注了四个点，左上和右下、右上和左下的点互相连接形成了一个X型。

“……意思是战斗服在两条线交叉的地方吗？”绿谷问。

“也许吧。”轰回答说，指着左上角的点道，“这就是战斗服卡扫描出来的那个坐标。”

绿谷立刻反应过来，对照着轰的地图，将自己通过战斗服卡得到的坐标标识出来。

“啊、这不是跟我拿到的坐标一样吗？！”饭田惊呼。

二人看了眼饭田的设备，果然是在同一个位置。

“我记得饭田君的战斗服也是由‘幸运偶像’保管的……”绿谷捏着下唇，进入他的分析模式，“但是轰君的战斗服是由‘蟒蛇’保管的，所以轰君地图上的点和我们的都不一样。因为轰君是白组，从一开始就拿到了所有的线索，而且显示出了交叉的线条……我想四个职业英雄保管的东西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但解法应该是一样的。”他边说着，边指着地图，“这是我拿到的第一个坐标，和饭田拿到的第二个坐标一致。然后右下角是我拿到的第二个坐标……”

“啊、我用战斗服卡拿到的坐标在这里！”饭田指着左下角的某一处说。

“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三个坐标了……”绿谷说，“如果目的地真的在交叉点上，这个点就一定在左下至右上的那一条直线的某一处。”

“有道理！”饭田认同地频频点头，“那样不用特地去找有第四个坐标点的学生，也可以找到目的地了。”

“嗯……”绿谷腼腆地笑着挠了挠头，“总之还是先去拿轰君的战斗服吧！毕竟轰君拿到的线索是完整的。万一交叉点还有别的意思，可以顺便验证一下。”

“哦……总觉得，好像走了后门一样，真抱歉。”轰焦冻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别这么说！我也是因为轰君的线索才做出这种推断的，轰君是白组真的很方便呢！”绿谷笑道。

“是啊，幸好没有先把轰君淘汰掉。”饭田也说，“说不定我还能拿回自己的战斗服呢！不用被积分束缚，却仍然能参与活动，感觉很不错！”

“前提是真的可以拿回战斗服，还被允许留在岛上和我们一起行动。”轰焦冻提醒道。

“哈哈哈哈！这个只有等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啦！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哦——！”

 

三人互相碰了碰拳，朝着交战中心相反的方向，往树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