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家族·光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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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61）

 

又做梦了。

这一次没有出现白色的建筑物，而是在一个昏暗的山洞里。

轰君就站在自己身边，还有饭田君、丽日同学、小胜。切岛君也在。大家都低头站着，沉默不语。除了小胜，所有人都面向着山洞中心的方向，那里有一个黑色长发的人背对着他蹲在地上，臂弯中枕着一位似乎穿着红白色长袍的人，因为被黑发的人挡住了视线，他看不到那人的脸。

但是在他们对面跪坐着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是千代宫学姐。

 

山洞外愁云惨淡，仿佛随时都会天降暴雨。如果没有那些吹进山洞的风声，他几乎以为这次的梦没有声音。

他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想上前去看躺着的那个人是谁，可他无法出声询问，无法移动梦里的这副身体，也没能从上帝视角查看周围。

正当他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黑发的人动了。

他为红白色长袍的人带上了兜帽，然后将其放回地面。巨大的帽檐完全盖住了那人的脸。

绿谷突然明白过来——或者说，突然回想起来了——这个人已经死了。

尽管他仍然没看到那人的样貌，但那身长袍，和从兜帽中滑落的几缕红发，绿谷还是认出了，她是上一次事件中，与他们短暂合作过的敌人，神谷月见。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死？梦里的自己似乎并未与他共享这些记忆。

还有这个黑发的人……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了。并且这一次，他没有忘记不久前，在路上偶遇的那个男人。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像是要给予他肯定的一击，男人低语了一句“走吧”，转过身来。

梦中的脸和记忆中的人重合在了一起。他没有猜错，这个人就是“黑狼”，审判者联盟的首领。

新的疑问接踵而至，他们为什么又和审判者联盟的人一起行动了？看样子不像是敌对关系。

 

周围的同学因为“黑狼”的话已经开始移动了，跪坐在地的千代宫学姐却在此时突然出声道：“我不去了，你们走吧。”

“诶？可是……”回应她的是丽日同学。

“需要照明的话，如果血液保存得好，至少可以撑一个月。”

“不是这个问题！”

千代宫没有理会丽日的抗议，从神谷的长袍口袋里翻出一支全新的采血针，拆开包装，笨拙地将它组装起来，然后撸起自己的衣袖，将针头对准了静脉。

紧接着她的手臂开始发出光来，越来越亮，就像一盏家用白炽灯。

正当她要将针头扎进手臂的时候，黑狼制止了她。

“你留下来就好，但是不用给我们血。”他停顿了一下，说，“你的姐姐已经为我们流了太多血了，我不能再要你的。”

千代宫拿着针的手颤抖起来，突然俯身痛哭。

那悲痛欲绝的哭声震得绿谷的心脏抽搐般地疼痛，仿佛穿透了无形的阻碍，即使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扭曲、虚无，仍萦绕在绿谷的脑海里，直到他清醒过来，才渐渐淡去。

 

 

“没事吧绿谷？又做噩梦了？”

轰焦冻担忧地看着他。

绿谷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和以往几次一样，又是一身的汗，一脸的泪水。所以这次即使没出现那片白色建筑物，他也知道，是同一个梦。

“去冲个澡吧。”轰焦冻提议。

绿谷看了眼窗外，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和梦里竟是差不多的时间段。设备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

记忆有些混乱，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道：“那我去冲洗一下，轰君可以再睡一会儿。”便取了浴巾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冲在身上，舒服极了，脑海中的迷雾也仿佛被洗刷了一样散去，思维渐渐清晰起来。

那个“黑狼”在梦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千代宫学姐的姐姐……？难道就是神谷女士？？

从梦里的情景来看，是这样没错……难怪总觉得千代宫学姐很面善，如今想来，不是跟神谷女士有几分相似吗？！那头火红的长发、笑起来的样子，性格举止都很类似……

……等等……姐姐？记得昨晚千代宫学姐说，研究所的事是听她的姐姐说的……她的姐姐是水无月女士提到的国际组织的成员之一……可要是那位“姐姐”就是神谷女士，她们所谓的国际组织，实际上是——审判者联盟？！

绿谷倒抽一口冷气，关掉淋浴披上浴巾就冲出了浴室，直扑轰焦冻的床铺。

“轰君！不好了！”

“哦——怎么了？”

闭目小憩的轰焦冻被吓了一跳，见绿谷只围着浴巾就跑出来骑到他身上，一时间不知该把目光往哪儿摆。

绿谷可没注意到这些，急切地说道：“水无月女士……也许还有千代宫学姐，她们说的那个什么国际组织根本是骗人的，她们是审判者联盟的人！”

“……？”轰焦冻一脸困惑，表情似在问：你怎么知道？

绿谷便将刚刚的梦和他的推断解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我还觉得奇怪，昨晚对我们说了一堆英雄、权贵的问题，和他们‘国际组织’还有研究所并没有太大关系。可他们要是审判者联盟的，就能解释通了。那些人不是常常以高层官员为目标吗？”

“还有那些看不见的霸凌、家暴、贿赂等现象……”

“法外制裁……就是他们所说的，英雄做不到的事。”

“可那本身就是错误的啊——！”

二人用同样惊愕的目光大眼瞪小眼了一阵，绿谷烦躁地揉了揉他的那头乱发：“等下等下等下……那样的话他们和研究所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觉得他们很坏……可他们正在做的事毫无疑问是犯罪，如果他们这次的目标是研究所，是想对研究所的人进行‘法外制裁’，我们答应帮忙的话，不是变成他们的帮凶了吗——”

“但是，研究所的实验的确很危险吧……也不能让大家真的接受那种实验。”轰焦冻沉吟片刻，道，“而且，既然活动被审判者联盟的人潜入了，还是告诉老师，适当情况下中止活动比较好吧。”

“可是老师会信吗……”绿谷低语。

得出这样的结论，全凭自己的一个梦。如果不是梦里的情景给了他提示，谁会联想到审判者联盟的出场呢？

可是愿意无条件相信他的恐怕只有轰君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将梦里的事当做重要的线索。

是呀……那只是一个梦，自己却煞有介事地当真了，真的没问题吗？

在行动之前，绿谷先对自己武断的结论产生了怀疑。

 

“那就验证一下吧。”听了他的苦恼后，轰焦冻提议，“至少这次的梦里有一件事可以验证。”

“……什么？”心事重重的绿谷没能反应过来。

“千代宫学姐的个性。”轰焦冻回答，“在昨晚之前，你我都不知道她的个性是什么，但是你在梦里看到她使用个性了。”

绿谷点了点头：“她的手臂发出光来，而且用到了采血的道具，还说血液保存得好可以用很久，是用来照明的……所以千代宫学姐的个性，是可以让血液发光吗？”

“我不认为绿谷做的那些只是普通的梦，梦里的事情是预知也好、警示也好，都和一般的梦境太不一样了。如果绿谷通过梦境知道的事，被验证为正确的，那这些梦就真的不是一般的梦了。”

是无意中中了谁的个性，还是什么契机造成了这种现象？如果证明了梦里的事是某种预兆，活动结束后，有必要找老师好好商量一下了呢……

“我也觉得，是时候和老师商量一下了。”绿谷忧虑地点了点头。

继承了ONE FOR ALL后，他就曾看见过历代继承人的幻象。说不定这些就是先代托给他的梦，想要告诉他些什么……也许欧尔麦特知道是什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轰焦冻那对不同色的眼珠子不自然地向下瞥了瞥，又窘迫地转了两圈，捂着脸道，“先、先把衣服穿上吧，小心着凉了。”

绿谷低头一看，这才想起，刚刚抓起浴巾急急忙忙地往身上一披就冲出来了，加上自己跨坐在轰君被褥上那不太雅观的姿势，此时身前那一片都果露在空气中，好像变态暴露狂一样，顿时羞得混身通红，好像一只煮熟的虾子，翻滚着钻进自己的被褥中裹住全身，埋怨道：“为、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抱歉……刚刚话题太严肃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醒你……”

 

 

一阵鸡飞狗跳后，二人洗漱完毕，看了看时间，四点半了，虽然还很早，但他们还是决定去敲隔壁的房门。

没想到才敲了两下，门就开了。应门的正好是千代宫学姐，而且已经换好了运动服。

“早、早上好，千代宫学姐也起得好早啊……”

“嗯，这里隔音效果不太好，索性起来喽。”

一听就是自己房间闹出的动静，他们昨晚也听到隔壁的响动了，幸好还没清晰到可以听清对话的程度。

绿谷歉意地说：“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差啦，反正你们都要来敲门的不是么？而且我也没怎么睡。”千代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还问，“你们呢，昨晚休息地怎么样？”

“还好……”绿谷模棱两可地回答后，问出了他关心的问题，“那个……我想问，千代宫学姐的个性，是不是可以让血液发光？”

“……诶？你怎么知道？”千代宫吃惊地问。

“真的是这样吗？！”绿谷更加吃惊地反问。

“啊、嗯，是啊，你们听谁说的？”不明绿谷意图的千代宫，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个性的意思，只是好奇绿谷是如何得知的，却见绿谷的脸色不太好看，便更加奇怪了。

“这是我们获取情报的方法，不方便告诉学姐。”轰焦冻说道，岔开话题问，“水无月女士也醒了吗？”

“啊、是啊。”

“可以和她谈谈吗？有重要的事想对她说。”

千代宫的神情有些闪烁，迟疑地说道：“她……已经出去了。”

“这么早？”

“嗯……”她似在考虑说辞，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看，今天已经是活动的最后一天了，组织的任务还没完成……”

“任务……是要把研究所的人都抓起来吗？”绿谷问道，“抓起来之后呢？如果他们的研究是国家机密，国际组织真的可以制裁他们吗？”

“这、这个嘛……”千代宫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怎么昨晚说服了这两个人，一觉醒来又变得疑神疑鬼了？幸好她自己对此也不太清楚，便如实回答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虽然因为是组织成员的亲戚，在活动中受到他们的保护，可毕竟不是组织内部的人。”

“千代宫学姐的亲戚，是你的姐姐吗？她叫什么名字？”绿谷又问。

“……诶？你为什么这么问？”千代宫警觉起来。

“只是有些在意……总觉得好像见过和千代宫学姐长得很像的人。”绿谷假装因为想不起来而苦恼。

神谷月见可是出现在新闻上、从样貌到名字都暴露了的审判者联盟成员，千代宫当然不可能告诉绿谷名字，只好说：“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姐姐一直在组织工作，一般情况下不可能见得到她，这次的行动她也没参加，所以我想，见过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也许只是你的错觉？”

见千代宫不肯回答，绿谷也没有继续追问，这只是个试探，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能得到答案，

想要验证的事已经验证过了，所谓的国际组织其实是审判者联盟的可能性很高。既然两边都是危险人物，无法帮助任何一方，那就只能两边都阻止了。

他向千代宫学姐道了谢，便和轰焦冻回了房间。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但他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至少，要尽力避免学生参与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