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家族·光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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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88）

 

世界各国都陆续出现了个性失控的事件，其危害性恐怕想掩盖都掩盖不住了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二次觉醒的危险性，然而这并未让人类团结起来，反倒引发了更多的混乱，各持己见的人们分裂成了无数个派系，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会被捕风捉影地拿来大做文章，甚至出现了新的宗教派系，打着莫名其妙的口号乞求根本不存在的神明保佑。原本只剩下了两成的普通人，在长期被拥有个性的人歧视和排挤下积累的怨气也在此时爆发出来，开始了对拥有个性的人的打击。

这一波冲击也波及到了英雄及有着英雄梦的孩子们。英雄学校在舆论的压力下不得不宣布暂停训练课程，还有不少家长直接给孩子请了长假不去学校了。

职业英雄们的麻烦就更大了，半数以上的群众认为个性辐射大部分来源于英雄们，因为只有他们被允许在公共场合使用个性，而且个性的力量往往十分强大。于是在大量舆论压力的束缚下，英雄们的行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限制，使用个性的救援被视为移动的毒气，许多受害者比起被困，更不愿意被个性的辐射波及到，加上一肚子坏水的敌人不会考虑个性对周边的人造成的伤害，在毫无顾忌地使用个性的敌人面前，英雄们进退两难，导致无论是灾害救援还是人质救援的行动都频繁出状况。而媒体却将过失归咎到英雄身上，甚至毫不忌讳地发表出“英雄没了个性就什么都做不到”这种过激的言论。

 

然而二次觉醒的势头并未因为英雄们的退让有所减缓。按照绿谷教授所说，研究结果表明，第四、第五代的个性人类自身就是个性辐射释放机了，异变几乎是必然的，只需要一点点刺激，随时可能发作。第六代及往后的个性人类，也许根本无法正常出生。

如果意志力足够强大，或许还能与异变的侵蚀抗衡一段时间，但意志力薄弱的人，或许不等个性侵蚀，就已经疯了。

 

 

最先出现大规模失控事件的是动物们。

许多动物在人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拥有了个性，只是大多出现在人们面前的都是无攻击性的小动物，其个性的威力也多和它们的体型成正比，所以人类并没有发现它们拥有了个性。只有极少数的动物发展出了高智慧，例如雄英的根津校长，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个体的意志力能抑制个性的失控，拥有了高智慧的动物，可以有意识地抑制个性暴走。没有高智慧的动物缺少自制力，就容易暴走，但又因为它们的个性较弱，并不会轻易触发零界点。就连野生动物们生活的区域，也能因为人迹罕至，个性辐射的迭代和影响力不大，暴走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动物界开始大规模暴走的事件，几乎都发生在动物园之类的地方——峰田实习的濒危动物保护设施，也是其中的一处。

 

这里本是个十分温暖的工作场所，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热爱动物的人，对外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并不关心，也没觉得个性辐射有多可怕。他们的心思都在如何照顾好这里的动物身上，工作人员们的个性也都不是战斗型的，所以他们压根没想到，第一波的大规模暴走，会发生在他们照顾的动物身上。

 

约摸有七十多只失控的动物被当场妥善地“处决”了，这其中有四组濒危物种就此灭绝。它们对于这些饲养员来说都是像家人、像孩子一样的存在，有好几位饲养员因为经受不住眼前的打击昏死过去了。

幸存的动物们被转移去了别的地方隔离了起来，饲养员们也被带去接受调查并进行个性检测，作为实习生的峰田则被护送回了学校。

 

回到雄英后的峰田面对同学们关切的询问，大哭着责怪自己。那里的饲养员和工作人员当中，只有他二次觉醒过，所以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到那边工作之后，总是使用二次觉醒后的个性，才导致那里的动物发生异变的。同学们只好安慰他说，在那里使用个性，也是为了帮助濒危动物们继续繁衍生息，动物们的失控只是意外事件，不能怪任何人。

可是这些说辞并不能让峰田觉得好受些。他只知道，他们最后还是没能拯救那些生命，没能让它们的种族得以延续。

峰田泣不成声地对告诉同学们，因这次的事件灭绝的动物当中，有一对原本已经因为他的新个性受孕成功了，那时他头一次体会到如此强烈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我长得丑，又矮，能给人留下印象的只有喜欢讲荤段子满脑子都是社情的没用的矮子，我懂的，我都知道的啊，自己是多么无能的人！我想当英雄只是为了受欢迎，才没有真正的英雄那样奋不顾身的勇气！可即使是那样的我，也能找到只有自己可以做得到的事……我喜欢那份工作，真的喜欢啊！可是却……”

同学们默默地看着跪在地上大声哭诉的峰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让他振作起来。直到他哭累了，站起身来，向大家道别，就摇摇晃晃地回屋去了。

 

之后峰田就向学校申请退学了，理由是连动物都保护不了的自己没资格做人类的英雄，反正自己本来也不是真心想成为什么大英雄的。他的父母正希望他离开个性辐射重灾区的英雄学校，所以没什么障碍地就同意让儿子辍学了。

这是A班续绿谷和被父母以差不多的理由带走的八百万之后，第三个离开学校的同学。

B班也有几位学生回家去了，全校各个班级都有或请长假、或转学、或辍学的学生。就算老师们努力装出如常的样子，同学们也知道，老师们和他们一样情绪很低落。

 

人类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呢？英雄们该何去何从呢……

 

轰焦冻盯着没有回复的聊天记录发呆。这些天他一直在向绿谷汇报日本这边的情况，大到社会新闻，小到身边琐事，好像写日记一样事无巨细。但绿谷仍旧没有回复。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不使用这个号码了，还是说手机被家长没收了，他写的这些对方根本没看到。

那天他和绿谷向伯母坦白了他们的关系，伯母就突然说，要带绿谷去父亲那里。也许他们是为了反对儿子和同性在一起，才让他转学离开日本的吧……伯母或许还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男人倒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所以他急需知道绿谷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已经放弃了，想要把他忘掉，才强迫自己不和他取得联络……

又或许，绿谷在那边出了什么意外……伯母不忍心告诉他们实情，只说让儿子退学……

理智告诉轰焦冻，要相信绿谷，他不会就那样放弃，也会保护好自己，这么长时间不联络，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可大脑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能做的只有告诉绿谷，他很好，他一直在等他的回复。

 

 

大洋彼岸。

绿谷已经在研究所待了一个多星期了。这里的消息很闭塞，通信设备的信号不太稳定，网速也很慢，大概最好的配置都用在研究上了吧，私人用的就差多了。并非研究员的绿谷每天只能自学点课程，顺便了解一下这个国家的语言。

他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了，只是从研究员和父母的口中隐约了解到，外面的环境变得很危险，而他身上的个性也很危险，不只是自己，也会给他人带去麻烦。所以父母要求他暂时待在这里，等灾难过去了再回去上学。

绿谷可不想给任何人带去麻烦，便答应乖乖留在研究所里。只是，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有很多事都变得暧昧不清，想不起细节了。比如他想不起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们都有谁了，只记得自己不久前转到了轻庆市的某所高中，如果说，因为是新学校不记得老师和同学还能理解，可在那之前自己是在哪里上学的呢？为什么连以前的老师和同学都记不清了？

他试着问他的父母，父母给出的答复是，这就是他的个性造成的后遗症之一。他从少数的新闻中听说过，外面的危险指的就是因为个性的二次觉醒，使人类失去为人的意识这一现象。所以他没有怀疑父母的说辞，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就是个性造成的。

父亲想要为他摘除个性，他也积极配合了，可他连自己的个性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父母说很危险，他不敢随意尝试，只悄悄地试着发动了一点点，得知是某种强化力量的个性，而且威力巨大，他只是弹了弹手指，床就断成了两截。

父亲发现他擅自使用个性，将他训了一顿。绿谷理亏，只好保证说以后不会尝试了。

 

他就这样平静又无聊地过着。不知是不是记忆出现很多空洞的缘故，总是打不起精神来，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就是想不起来。

我也会像新闻里说的那些人那样疯掉吗？他不安地想。

只是不知为何，这份不安不是对失控的恐惧，而是出于什么别的理由。

是什么呢？这一点，他也想不起来了。

 

 

因为专业课全部暂停，基础课的老师又调整不过来，英雄科出现了大量空闲时间。周三下午又是一节课之后就放学了，所以轰焦冻今天也到医院看望妈妈了。

他总是回想起引子的话，有时间的话就多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吧，你的妈妈一定希望你多陪陪她。

频繁发生的事件让轰焦冻越来越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他撸起袖口，看了眼手臂上的伤痕，那是前几天使用个性时烫伤的。

个性本该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使用个性调节体温对轰焦冻来说就像本能一样，他从未想过只是简单地想要使用左半边的个性，就突然窜出那样高温的火焰，差点把自己点燃了。幸好他还有与其克制的右半边的力量，很快就让火焰熄灭了，只有皮肤表面留下一个烫伤的痕迹。

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突然窜出的火焰和平时不一样，是蓝色的。

火焰的颜色一般取决于两种因素——温度和燃烧物。他用个性产生火焰，自然和燃烧物没有关系，所以只剩下温度了。

普通的火焰基本呈现红黄橙色，蓝色的火焰温度高达上万，就是穿上了防具的臭老爹也只能维持几秒，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右半边的能力及时发动，恐怕有瞬间化作灰烬的危险。

这应该就是二次觉醒……不、异变的迹象了吧？

在绿谷的梦里，他也是被蓝色的火焰吞噬的。他是执着于强大个性的臭老爹的完美作品，在他体内积累的辐射能量本就比普通人高出很多了吧？忍到现在才出现异变的迹象，恐怕还要归功于从小接受的残酷训练呢！他自嘲地想。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给绿谷汇报的消息里。

倒是轰炎司，在学校偶然碰面的时候，突然问他最近身体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和你无关。”他照旧冷漠地回应着。

“……有空多去看看你妈妈。”轰炎司说。

一听到这人提起母亲，轰焦冻心里就无名火起。

怎么，现在意识到强大的个性恰恰是灾厄的源头，开始后悔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轰焦冻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然后侧身让过父亲，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臭老爹从中安排，不过，在如此严峻的形势里，他每次申请外出都能很快批准下来，倒是给他省了不少事。

 

他平静了一下心情，拉开病房的门。

“妈妈，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