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家族·光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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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除了绿谷和轰一家三口外，还有六个胆子大的人跟着进屋了，剩下的人还留在门外观望。

“嘛，收留你们是无所谓，不过事先说明，谁都不许使用个性。如今的个性有多危险，你们都看到了，我想这个要求，不会有人有异议吧？”
“谁都不许使用……你们也一样吗？”一名幸存者问道。

“当然。”

从特容所出来的人，个性都很强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平时都很少使用个性。荒牧那类高度危险的，更需要谨慎，所以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不得不练习别的战斗技巧来自保。

既然要寄人篱下，对方也保证过了，还抱有怀疑的话就太不应该了。幸存者众人陆续点头表示同意。

“那奈央，麻烦你给这些人安排一下房间吧。”

 

绿谷和轰一个房间，妈妈、姐姐和那位护士小姐则住在隔壁。因为是洋馆设计的别墅，他们的房间内部额外有可以互通的房门。虽然知道审判者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但毕竟是重罪犯。这样的房间设计，可以选择锁对外的门，而里面的门保持通畅，就可以随时互相照应了。

轰检查了一下自己拿着的那个背包里的物资，大多是手电、电池、绳索之类的生活必需品，护士小姐那里的则是镇静剂、青霉素和若干针筒，姐姐包里的是一些消炎药和绷带。大伙儿都没料到半夜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还没来得及平分物资就被迫逃亡了，干粮大概集中在另一位幸存者手上。

至于绿谷，回来时没料到城市已经被毁到如此程度了，基本上什么都没带出来。

正想着怎么解决食物问题——总不能再厚着脸皮向审判者联盟的人要东西吃——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荒牧的声音。

绿谷开了门，问他有什么事。

“安顿好了的话，就下来一趟吧，有事要找大家讨论一下。”

“讨论什么？”

“当然是接下来的安排。城市变成那样，至少短时间内你们回不去了吧。打算在这里逗留多久，接下来要去哪里。如果留下来，伙食怎么处理，家务要怎么分担，如果要找别的地方落脚，打算怎么安排，这些都需要和你的那些同伴，还有我们讨论吧？”

“……”

这么一说，的确是……

“好的，谢谢你特地来通知，我们一会儿就下去！”

回答荒牧的是冬美姐姐，用开朗且感激的口气说道。

“那就十五分钟后到楼下大厅集合。”

荒牧说完，就去敲下一个房间的门了。

 

冬美将绿谷和弟弟拉进屋，关上房门，神秘兮兮地问：“那个人真的是那个审判者联盟的老大？”

二人齐齐点头。

“看上去很普通么……我还以为会犯下那么多案子的大恶人，一定是个又狂妄又中二的问题人物呢。”

“是、是啊，并不是那样的人呢……”绿谷苦笑道。虽然他对此也很吃惊，不过那个人真的很普通。

“嗯——”

冬美姐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绿谷和弟弟。

“我怎么觉得你们和他看上去很熟的样子。”

“有、有吗？！”

绿谷试图掩饰，轰焦冻则爽快地说：“上次那个议员的事件，和他们照过面。”

那次的案件伤亡惨重，在社会上影响很大。姐姐得知他们就在现场时，可吓得不轻。此时被这么一提醒，内心的疑惑也改变了。

“犯下那么大的案件，那些人可不是善茬，可你们却对他们表现出莫名的信任感，好像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对我们这批幸存者动手一样，这又是为什么？”

“并不是信任。”轰焦冻说，“只能说，他们是一群有自我规制的罪犯，不会违背自己制定的规矩，甚至会因为自己心里的正义去救助别人，所以不用担心。不过也不可以放松警惕。”

“救助别人？”这一说法让冬美感到意外，但她没有继续追问，似乎已经打消了疑虑。

 

三人稍稍做了番准备后，就结伴下楼去了。妈妈和护士小姐则留在了房间里。

下楼的时候，还恰巧和从另一个方向出门来的两张熟面孔来了个目光交汇。

神谷月见愣了愣，千代宫日香里更是尴尬地想要逃回屋去，被神谷抬手拉了回来。

“原来客人说的是你们啊。从城里逃出来的？”神谷问。

“啊、嗯。”

“平安就好。不过，嘛，是你们的话没问题的吧。来吧，大厅在这边。”

神谷说着，带头走下楼去，千代宫看了他们一眼后，紧随其后。

原来千代宫学姐真的和这些人在一起……其他人先不论，至少学姐不是犯罪者，有她在，轰和绿谷更加安心了一些。

 

 

他们来到一楼起居室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到场了。不同的是，幸存者们都拘束地坐成一堆，审判者一方则都像这群客人不存在一样，有躺在沙发上看影片的，有聚在一起打游戏的，还有的在落地窗前晒得到太阳的地方一边惬意地喝茶一边看书，好像外面再天翻地覆他们也能照常享受生活。

其他幸存者也并非全员到场，大概和他们一样，觉得让年轻人去冒险就好。

至于审判者的人，是不是都到场了就不得而知了。

 

又等了一会儿，荒牧走了进来，清清嗓子示意他的同伴放下手头的事准备讨论。那些人都不太情愿地坐直身子，看向他们的老大。

讨论的开场非常俗套又无趣，竟是让在场双方的人都一一做自我介绍。这让幸存者众人很意外，这些人，真是大胆到根本不在乎被外人知晓身份。

 

讨论的过程中，大部分幸存者表示只在这里暂住，做好远行准备后再设法与走散的家人汇合，或是去投奔别的城市的亲戚。轰焦冻的哥哥轰夏雄，也在别的城市上大学。最后一次联络上的时候，哥哥尚平安无事，那之后信号就断了，所以轰一家的首要目标就是去哥哥所在的大学和哥哥团聚。届时幸存者们都会分开行动，昨晚准备的那些东西显然是不够分的。

“目前还不知道城市的受损情况，去隔壁的城市有些距离，而且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发生灾难了，所以在做好准备之前，恐怕会在这里叨扰几天。”

昨晚和轰焦冻一起去医院的那位中年人礼貌又郑重地向这里的大家长鞠了一躬作为总结。

“知道了。那么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收集物资吧。车子也要每一组都准备一辆。”荒牧说着站起身来，“正好我们也需要进城采购食材。我们的车可以载你们进城，那之后你们就自己找路上还能开的车开走吧。”

幸存者众人互相对视确认过眼神后，都点点头。

不愿留在这里的那群人已经将他们出城用的小巴士开走了，大部分的储备粮也不在身边，进城补充物资是当务之急。

 

“那你们呢，还有谁想去？”荒牧看向他的那些同伴们。

讨论一结束这些家伙就扭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了，原本就安排要出门的只有水无月奈央和深作真似，现在人多了，需要多去几个才行。

“没兴趣。”高中生模样的药师丸头也不抬地拒绝。

“我也是，吃午饭的时候再叫我。”不死原早就不耐烦了，说完就转身回房间去了。

“等我把这关打通的话可以考虑。”风间翼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自己的游戏机上，陪他一起玩的羽深只得耸了耸肩。

荒牧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你们这群宅……”

一番言行就像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难以想象他们是本年度最轰动社会也是最具争议的犯罪组织成员。

“想去就自己去呗，反正城里变成那样，警察和职业英雄差不多都死光了吧，也没人会去抓你了。”

药师丸毫不避讳的发言打破了表面的和谐，冰冷的句子让来访者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荒牧瞥了这些人一眼，假装没注意到，继续说：“那行吧。月，小日香里，你们一起去吧。”

“哈？”神谷愣了愣。

“你不是早在家里待腻了吗，现在正好出去透透气。”

因为是通缉犯，神谷已经宅在家里好几个月了，如药师丸所说，这会儿他们都不需要遮遮掩掩了，出去透透气的确是个很吸引人的方案。

但是令人放心的人都出门了，剩下那群性情捉摸不定的成员，对留守的老友妇孺来说太危险了……

“那个，千代宫前辈。”绿谷将其叫到一旁，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嗯……你的担忧我能理解。”千代宫说。姐姐、奈央姐、荒牧和深作先生都是性格较为平和的人，而留下来的药师丸、风间等人就说不定了，尤其是那个叫不死原的女孩，恐怕是这群人当中最难对付的一个了，真的要有什么行动，只有羽深一个大概阻止不了他们。

可自己也是个“外来的”，只是留下来能有什么用呢？但她又希望难得的机会，姐姐能出去走走。

于是她将忧虑直接转达给了荒牧。注意到荒牧投来的视线，绿谷觉得尴尬极了。

不过荒牧并未觉得冒犯，对少年说：“那我留下来吧。”

“诶？”

“怎么，对我也不放心吗？”他微微一笑，“只是觉得你的担心很有道理，要是真出什么意外，我也会很困扰的。”

特容所的那些伙伴，都对外人抱有很强的敌意，趁他不在的时候和来访者们起冲突的可能性还真不小呢！

 

最后，审判者派出了水无月、深作和神谷姐妹四人出门，幸存者一方则是绿谷、轰姐弟，还有另外三个青年男子，一行人挤在审判者所有的面包车上，由神谷开车，一路驶向城市方向。

 

 

比起夜晚，白天的光线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前方城市的惨状。东倒西歪的大楼和随处可见的浓烟，勾勒出一幅只有在影视剧上才会出现的末日景象。

从他们所在的方向上望去，城市呈现出来的角度，像极了梦里见到过的样子。但时间和形式都有所变化。梦里的他们离开城市时是一直在一起的，而且是在下午，身后还跟着一大群追击他们的人。而此时是凌晨，他们不久前才汇合，整座城市也几乎人去楼空了。

如果梦里发生的事是未来，他们的未来是否已经被打破了呢？

这种变化，会导向好的、亦或是更坏的结局呢……

 

一车的人都沉默不语，只能听到车子发动机的呼啸声。

 

绿谷透过前方的车窗玻璃紧盯着远处的城市。

他在坐研究所安排的专机回来的时候，已经从上空看到了整个岛国的惨状。只是那时还是夜晚，看的并不真切，只能透过不自然的剪影分辨出灾害的严重程度。

不只是日本，大洋彼岸的中国也有不少城市爆发了异变灾害，哪怕还有一些城市幸免于难，城市之间的交通也几乎瘫痪了。如果不是研究所自备直升机将他送去还有航班的飞机场，恐怕都无法顺利飞回日本。

回到这里之后，东京都的两大机场也都停运了，不得不改变航道飞去受灾较小的茨城机场着陆，然后再用直升机赶过来。

那些选择去别的城市的人是否知道外面的情况？如果辛苦跋涉到目的地却发现那里也一样是地狱，该是如何地绝望啊……

 

 

他们从昨晚出城的大道回到城内，严重的损害更加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右前方方向上的那一片更是像从岩浆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熔化了。

那恐怕就是轰炎司昨晚的最后一次爆发导致的吧。

幸而左手边的区域损失较小，开出不远后就能看到凌乱地被弃置在街上的各种车辆。一行人下车，挑大型家用车、面包车或轻型货车之类的车辆检查，果然，大部分车都没上锁，大概是昨天逃亡之际，因为受不了拥堵弃车而去的人留下的，还有一些是没了油无法再开动的。

于是幸存者一行人分成了四组，各自选了适合自己组用的车型开走了。

冬美挑了一辆和审判者差不多款式的面包车，车里除了正副驾驶，后排还有三个位置，正好可以坐下五人，还有很大的可以堆放物资的空间。

看到大家包括冬美姐姐都很自然地钻进别人的车里，试着点火，两位少年的心情很复杂。

大家都已经接受世界末日的设定了吗？所以才能那么自然地将别人的东西收为己用？可是他们说不出任何劝阻的话。现在是特殊时期、发生了关乎人类存亡的危机事件，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当生存都出现了问题，经济、制度的存在将变得毫无意义。

或许他们才是不愿接受事实，想要以此逃避的那一方吧。

 

“你们两个愣着干嘛？上车。”

冬美探出头来招呼二人。

 

几组人约好了三个小时后在城门口汇合，有什么问题就通过对讲机联络。

“那么，出发吧！”冬美踩下离合器，挂上档，发动车子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