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家族·光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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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你们不用跟我一起去，还是去和你们的家人汇合吧。”

轰焦冻拒绝了两位同学想要陪同的好意，他们的父母一定也在心急如焚地等着他们回去，濑吕便也提出和障子就此道别。

“我知道了。”障子说，“等这场灾难过去，再在别处相聚吧。可千万别输给自己的个性了。”

“哦！”

三人互相碰了碰拳后，朝着三个方向散去了。

 

 

被破坏的城市就像大型垃圾场一样，到处散落着建筑的残骸、变成了破铜烂铁的电器和变成了垃圾的生活用品。每隔几个街区就会出现不同类型的损害，都是由不同的个性造成的。尚未受灾的街上则排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只是行进速度缓慢。有些独身的年轻人索性弃车徒步，但大部分市民都是拖家带口的，有私家车的开着小轿车，没有的只能搭乘派遣出来帮忙运送市民的公交车和旅行巴士。

人群密度那么高的情况下，一旦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吧……

轰焦冻横穿这条繁忙的大街，挤进通往家人所在地的小巷。

前方不远处就是目的地，此时已经能听到从那个方向传来阵阵大小不一的爆炸声。轰焦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又走近一些后，能听到人们慌乱的惊呼声了，周围的景物也因火焰和浓烟染上了火光和焦黑色。

如轰焦冻预料的那样，原本就聚集着大量车辆和市民的逃生路线，一旦出现意外，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拥挤的车辆造成的连锁爆炸将很多人卷入了火海，而看到这种惨状的人们容易崩溃，导致尚且正常的人跟着失控，造成二次伤害。

因此轰赶到的时候，放眼望去几乎没有幸存者了。

他心里一沉，抱着微小的希望一边再次拨打电话，一边沿着路边搜寻幸存者。

电话不出预料地没有人接听，幸存者倒是很快就发现了一个。

他将被捆在车里的人拉了出来。这一辆车倒在路边，幸运地没被爆炸波及到，但那人还是受伤不轻，有好几处划伤，流了不少血。

轰焦冻并没有带治疗用的道具，也没有穿英雄服，连备用的药丸也一颗都没有。在交通瘫痪、医院店铺都成了废墟、连急救电话都打不通的此刻，轰焦冻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这里还有别的幸存者吗？他们去哪儿了？附近有没有比较安全的地方？”他问道。

如果有人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不仅可以将这个人带去那里，说不定也可能在那找到妈妈和姐姐。

那人虚弱地摇了摇头：“事情爆发地太突然了，我也不清楚其他人都逃去了哪里……不过这附近有一个占地较开阔的学校，如果问有没有较安全的地方，只能是那里了吧。”

“您认识路吗？”

那人点了点头。

“那您稍等，一会儿我带您去那里吧。”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顺便问一句，您有看到一位穿着病服，雪白头发，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吗？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位二十岁左右的……”

轰焦冻还没说完，那人就已经摇头了：“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然后低下头，肩膀也跟着抽动起来。

轰焦冻没有勉强，让他稍等片刻后，再次沿街搜寻起来。

他又遇到了伏在路边对着恋人的尸体哭泣不愿离开的男子和已经疯疯癫癫地寻找着孩子的母亲。他们拒绝了轰焦冻的帮助，也没能提供他有用的情报。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轰只好回到车祸男人那里，顺着他指路的方向，背着他前往学校。

 

“刚刚你在找的人，是你的什么人吗？”大概是为了打破烦闷的气氛，男人低声问道。

“……是我妈妈和姐姐。”

“这样啊……”然而开口之后，男人才注意到这是个难以展开的话题，冒然提起反而使气氛变得更凝重了，只好说，“但愿她们平安无事。”

“……谢谢。”

 

结果，他们还是一路无言地抵达了目的地。值得庆幸的是，真的有不少幸存者到这里来了，其中包括车祸男子的友人。

男人再三向轰焦冻道谢，并帮他向友人打听轰家人的下落。令人欣喜的是，男人的朋友指出了一个方向。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但我好像见过你说的那两个人，你去二楼教室看看？女士们大多都被安顿在二楼了。”

“！非常感谢！”

轰焦冻道了声谢，便冲上楼去。

 

他连续确认了三间教室后，才见到正蹲在地上照顾伤员的母亲。

“妈妈！”他欣喜地叫道。

轰冷回过头来，一瞬间便泪眼蒙眬了。

“焦冻！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几乎是扑上前去的轰冷抚摸着儿子的脸嘘长问暖。

“我没事，妈妈，我很好。”轰焦冻的鼻子也有点发酸，“你呢？没事吧？姐姐怎么样了？”

“冬美没事，刚刚和一队年轻人出去附近的便利店和药店收集物资去了。那么多伤员需要绷带和药物，还有不少人饿着肚子。保暖和照明用的物品也需要准备一些。”

“他们几个人一起去的？没问题吗？”

“大概二十几个，分成三个小组出发的。”边上一名还穿着护士服的女士说道，看那制服的款式，似乎就是母亲所在医院的护士，和母亲一起一路逃到了这里。

一名看似保安的幸存者将一只对讲机递到轰焦冻面前，说：“这是我平时工作的时候带着的，幸好我逃跑的时候随手又带了几只备用，虽然不多，已经分给那三个小队一队一只了，可以用这个联络他们。”

“好的。”轰焦冻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接过对讲机。外面的危险不可预估，他不想冒然冒然通话影响到冒险队的行动。只要知道姐姐还平安就足够了。

“那个……”护士站起身来，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其实还有一样东西我想准备一下。”

“什么？”

“镇静剂。”她说，“虽然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但我觉得有必要准备一些以防万一。”

个性失控与精神状况有很大的关系，和普通的灾害不同，此时聚集在这里的幸存者，谁都无法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失控。一旦有人发作，一定又会引发一场惨剧。若有有效控制失控的手段，不仅在安全性上，在幸存者之间的信赖度上，也能起到很大的稳固作用。

“但是镇静剂一般只有正规医院才有，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有两站路的距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安德瓦先生的儿子吧？虽然个性强大，还几次和家人分开却也坚持下来没有失控，所以我觉得交给既有能力又有意志力的你没错，不知是否可以组织几个人跟我一起去一趟医院？”

镇静剂吗……的确是件很重要的道具，为了能让大家晚上睡个安稳觉，也需要将其准备好。

“我知道了。”他说，“那就快去快回吧。”

 

 

他们再次在幸存者当中组织了五六个人，除了轰焦冻和那名女护士外，还有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两名三十多岁的壮年，车祸男子的朋友因为没有受伤，也报名参加了。这其中只有护士能分辨各种药物，车祸男子的朋友则是附近的住民，对这一代很熟悉。

一行人在他的指引下前往医院。街上安静异常，因为电路损坏，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一片黑暗。手电筒只有一个，所以他们先顺路去了一趟卖日用品的小卖部，从那里拿了人数份的手电和一些备用电池。

离开时，轰焦冻见大家都没有付钱的意思，便摸出几张纸钞放在收银台上。

“你可真是个老实的孩子，都这时候了还坚持付钱。”其中一人半佩服半调侃地说。

轰焦冻沉默了一下，说：“我只是，希望这里恢复秩序的时候，店主不会因为店里的钱财被洗劫一空活不下去。”

听到他这么说的大人们面面相觑。

如果因为发生了足以毁灭城市的灾难就放弃和平时期的秩序，就好像已经接受了人类社会崩溃的结局、放弃了希望一样。只有这一点，他们不想妥协。

于是每个人都默默地掏钱付了自己的那一份，把轰多放的纸币塞回他手里。

“走吧。”带路人低声说道。

一行人沉默地离开了小卖部。

 

幸好附近的那家医院受灾并不严重，只是其中一面的部分墙体塌陷了，上楼的楼梯都还完好。

护士顺利地找到了几十支镇静剂，能用上的医用道具，例如麻醉剂、止痛药、消毒水和绷带之类的，还有各种药品也带了不少，将大伙儿的背包都装满后才返回。

一路顺利地回到学校，另外几组队伍也已经回来了，正在为老人、妇女和孩子铺床。受伤的人也全部处理完伤口了。

夜已深，身心疲惫的人们分配好守夜顺序后，都躺下了。

 

轰焦冻要守后半夜，所以被催促着去休息。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不一会儿就睡熟了，交班的人叫醒他的时候，还调侃着说他心大，难怪那么强大却能控制住自己的能力。

轰焦冻苦笑着，和守夜的小组成员汇合。四周出奇地安静，仿佛白天的那些骚动都是幻象一样。

无事可做的他掏出手机照常想要向绿谷汇报今天的事。

短短几个小时就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与世隔绝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和梦境中极其相似的末世降临在这个城市，还不知别的地方是不是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这些该如何对绿谷描述呢？如果他那边平安无事，会不会让他产生无谓的担心呢？

不过前提还得先和他取得双向联络才行呢。轰自嘲地心想。而且现在他这边的信号也很糟糕了，不知还能不能顺利发出消息。

然而就在他边这么想着，边打开APP的时候，数条长长的回复让他的心脏好像被大铁锤直击了一样，他浑身一颤，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

——绿谷回复了！

他几乎颤抖着将消息划到开头的部分，细细阅读，终于渐渐了解到了在绿谷身上发生的事。

 

 

如他料想的那样，绿谷的手机被换走了，所以一直没能看到轰给他留的消息。不仅如此，他在和他失去联系的那个早上，就中了催眠术，导致记忆出现了很大的偏差，将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当做了现实，真正的记忆则被掩盖了起来，连周围的人际关系都变得模糊不清。如果不是无意中找回了这部手机，看到轰焦冻频繁发出的消息，他还一直以为自己的记忆问题是个性造成的呢！

因为只是普通的催眠术，并不难解除，只需要稍加刺激就能破解，所以绿谷解除催眠后第一时间回复消息，为自己的大意道歉。

最后一段则写着，他已经在回日本的路上了。从发送消息的时间上看，和上一条足足间隔了两个多小时，大概是为说服父母回来花费了很多口舌吧。

 

收到回信又惊又喜的轰焦冻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绿谷这里发生的事。如此重大的灾害，若在往常，一定已经轰动全国甚至海外了。然而从事发开始至此时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没有见到任何外来的救援，也没看到全国性质的频道报道这件事。后者或许只是因为市内通信闭塞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可没得到救援就太奇怪了，除非这是全国——也可能是全世界级别的灾难，各地自身难保无法派出救援，或是已经决定抛弃这个城市了……

让绿谷回到这个危险之地，真的好吗？如果外界没有报道，冒然回来却见到城市这副模样，心理打击上的危险性也很大……

但他私心很想见到绿谷，最好能够立刻、马上见到他。如果世界正在走向灭亡，他希望直到死的那一刻都和绿谷在一起。

……

 

不管怎么说，趁人还没到，先汇报现状吧。

这里的讯息果然不太顺畅了，他发了好几遍才顺利发出去，等讲清楚这里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绿谷的回复也是在一个多小时后才接到的，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等我过去。”

轰焦冻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捂住脸，使劲抹了抹，然后回了一个“好”字。

 

“喂，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和他一同守夜的年轻人凑上来问道。

“什么？”还沉浸在绿谷的回复中的轰焦冻吸了吸鼻子问道，紧接着他就明白了那人话中的含义。

地面似在震动，好像地震了一样，并越来越剧烈且富有节奏感，伴随着轰塌的巨响，离这里越来越近。

浅眠的人纷纷被惊醒，又摇醒了还睡着的人，一张张脸孔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露出惊愕又不知所措的表情，用眼神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大胆的人趴到窗口往外望去，只见震动传来的方向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正朝这里急速靠近。

“那是——！”